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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焘（公元670—755年），唐代郿（今陕西省眉县）人。其曾祖王珪是唐太宗的宰相，祖父崇基以及父兄等人，也都是当时的官僚，他自己也掌管唐代国家图书馆——弘文馆二十余年，后因婚姻方面的缘故，被贬守房陵等地。王焘自幼体弱多病，故而对医学饶有兴趣，常喜欢与高明的医生探讨医学理论和治病技术，从中受到许多教益。王焘认识到，自扁鹊、华佗、张仲景以来，一直到唐代，医学虽有很快的发展，医方也大大丰富了，但是，医学家们对病因理论如何结合医方方面，则探讨不够，甚至矛盾的地方也很多，使后学者无所适从。为了改变这种情况，他在掌管弘文馆的二十余年时间中，充分利用了阅读方便的优越条件，刻苦学习，深入钻研了许多医药书籍，为探索各家秘要，真是一丝不苟。他一册一册地阅读，一条一条地鉴别摘录，抛弃众人的粗芜，采录群贤的精华。凡所取舍，都经过再三考虑斟酌；凡经采用者，都一一注明原书的书名和篇卷；若一方一论同见于多种医书，也都一一详列异同，有的还注明自己的校勘意见，态度十分严谨。这样孜孜不倦地阅读、鉴别、抄录，历经二十余年，积累了大量的宝贵资料。在他被迫离开弘文馆后，仍未改变自己整理医学文献的志向，他一边处理政务，一边坚持不懈地继续研究医书。经过十年的充实和整理，以前积累的资料就更加丰富和系统了，于公元752年（天宝十一年），王焘将自己收集摘录的大量资料分类编辑，整理成书，命名为《外台秘要》。这部40卷的医学巨著，是王焘几十年辛勤劳动的结晶，充分反映了他整理文献的出众才能。在中国历史上，王焘是整理医学文献详诠引书卷第的第一人，他不仅为后世提供了极其丰富的医学资料，还创立了整理文献的科学方法，为我们树立了光辉的典范，我们称其为医学文献整理大师，他是当之无愧的。

《外台秘要》是继孙思邈《千金方》之后，堪称《千金方》之俦的又一部唐代医方巨著。全书共40卷，分1104门，分门别类论述了临床各科疾病之病因病理和诊断治疗。其体例是，每门以巢元方的《诸病源候论》，或仲景学说，或其他论述疾病比较正确的理论冠其首，继则列举诸家之医方和方论，基本上改变了《诸病源候论》只论疾病因证而无方剂或其他方书虽有方剂而略于理论的缺点。全书很有条理，收载方论近万条，对唐以前的医学作了比较全面的整理和总结，有着深远的影响。

《外台秘要》一书，为我们整理保存了大量的古代医学文献资料，是王焘一生中最杰出的贡献。该书共引用文献69家，2802条，各条资料都详载出处，或一条资料出于数家也都一一注明，使我们可以借此窥见晋唐间许多已佚方书的基本内容，如早已散佚的陶弘景、范汪、陈延之、深师、崔氏、许仁则、张文仲等医家之方，尤多见于此书中。同时，许多古人的发明创造也在此书中得以保存、流传下来，如《近效方》和《古今录验》根据小便味甜诊断消渴（糖尿病）的科学方法，载于《外台秘要》卷11中；《肘后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删繁方》等书记载的用竹片夹裹骨折部位的骨折固定法，王焘收载于《外台秘要》卷29中，而《删繁方》早已散佚，今本《肘后方》已无此项内容，《千金方》对这一方法也语焉不详，若不借助《外台秘要》，我们怎能知道早在公元三四世纪，我国医家就已经创造了相当正确的骨折治疗原则呢？另外，又如王焘引用《救急方》所叙述的肺结核发病经过和症状；《必效方》记载的采用白帛各书记日浸泡于24小时小便中，然后按日期先后排列，观察白帛黄染颜色深浅变化的情况，判断黄疸治疗效果和疾病的愈后，这种方法是当时最先进的；《近效方》叙述的倒睫病理和用镊子拔除倒睫的手术要求。以下再举几例医疗技术成就，说明《外台秘要》的文献学和历史价值。如深师疗误吞（鱼）钩方：《外台秘要》卷8记录用“虎珀珠，贯著钩绳，推令前入。卒无珠，坚物摩令滑，用之也”。王焘于此引文后注明出《深师方》卷22中。由此可知这一高明的医疗技术在公元5世纪时深师道人已用于临床抢救。又如套管灼法在口腔科治疗上的应用更为先进，《外台秘要》卷23引用《肘后方》的资料：“肘后疗悬痈肿卒长数寸如指，随喉出入不得食方：开口捧头，以筋抑舌，及烧小铁，于管中灼之，令破，灼火毕，以盐随烙处涂之。”说明在公元3世纪，我国医学家已创造应用了这一精巧的医疗技术。再如王焘还引用了《养生论》的资料，叙述了口腔科烧灼切开口腔脓肿、齿垢剔除和钳残齿根技术，也是唐以前我国口腔科技术已很进步的确证。他说：“其齿断不触，自然脓血出……即须以针，针去恶血，便烧铁篦烙之，如此变即定。或附齿有黄色物，如烂骨状，名为石床。凡疗齿看有此物，先以钳刀去之，然后依方用药。其齿断内附着齿根者，形如鸡子膜，有如蝉翼著齿者，亦须细看之。不尔，其齿断永不附着齿根也。”另外，该书还记有牙齿蛀洞之填充技术、刷牙等，不但有填充剂之制备，刷牙粉之配制，还有最原始的刷牙工具的制作方法。《养生论》的牙粉处方是：“升麻擦齿方：升麻、白芷、蒿本、细辛、沉香、寒水石，为散。”另一处方是：“石膏、贝齿、麝香，尤妙。”刷牙的工具是：“每天早晨杨柳枝咬头软，点取药（牙粉）揩齿，香而光洁。”今天看来，这种方法未免太原始了。但在一千五六百年前，中国人民已用此法保持口腔卫生确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贡献。为什么评价王焘的事迹而引用这些非王焘之创造资料呢？这是因为，如果没有王焘的整理，这些宝贵内容就可能同《深师方》《养生论》等而散佚无存。今天我们能知道其最早出现时期，正体现了《外台秘要》引书详注出处的重要意义和价值，同时也说明王焘忠实于前人的高贵品质和治学的严谨态度。

王焘在中医文献整理上的杰出贡献是不可泯灭的，但他毕竟不是专业医师，临床实践不足，所以少有独到之论述。由于他接受《内经》“针能杀生人，不能起死人”的观点，所以在《外台秘要》内只收灸法，不论针法，乃其一大缺陷。

摘自《中国古代医学简史》

青海人民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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